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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一样的记忆

来源:中国环境报 作者: 时间:2012.08.06

  去年春天去四川的海螺沟,途经一片红石滩。河滩上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是红色的,满眼红色,鲜亮活泼。说不出的惊奇和喜悦,下到滩上,精心选了两块石头。带回北京,放在书柜里。有时拿在手中,在海螺沟前前后后的记忆会自然流淌而出。想不到惊奇再度发生,几日前,我发现红色竟全然没有了,手中已是一块普通的石头。了解后得知,红色是一种苔藓,只能在纯净的空气质量中存活,空气质量下降,苔藓便会消失。我痛惜的不仅是红色的消失,而是唯恐记忆的消失。


  我每到一地,都要带回一个物件,我希望我在那个地方的记忆储存在这个物件上,它相当于一个U盘,平日里只是一个物件,打开后是一段生活,一段记忆。


  窗台上放着一只桶,是我从四川甘孜藏区带回来的,以前是大户人家盛酥油茶用的。桶箍和桶沿都是黄铜,有着典型的藏区风格。在灯光下,黄铜发出柔和、厚重的光,幽幽的,暖暖的,让人眼前浮现出藏区的毡房、马鞍、皮袍。


  在柜子上摆放了两只盘子,用乌拉草编的,去年去黑龙江漠河所得。总听人说东北三样宝,人参貂皮乌拉草,前两样见过,乌拉草始终未得见,而且只知道乌拉草是絮在鞋中做保暖用,尚不知乌拉草还可以做成如此精致的盘子,看到它,就想到了东北茫茫雪原,寒风如刀,滴水成冰。


  在书柜里还放着一块石头,是我从俄罗斯的贝加尔湖边捡来的。前些年我去俄罗斯的伊尔库斯克开会,当时的俄罗斯物质生活十分匮乏,商店的柜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。我参加的是一个国际会议,同样吃不上喝不上,经常饿肚子。会议安排在贝加尔湖的滩上野餐,吃食不过是几片红肠、酸黄瓜和西红柿。饭后我们在滩边散步,这个捡起一块石头说像五花肉,那个捡起一块石头说像肘子,当时的肠胃决定了审美取向。我带回了一块像肘子的石头,每逢看到定会食欲大增。


  书柜的角落里有一块碎瓷片,或许是我这个家中最有文化含量的物件。这是一块汝瓷碎片,只有半张钞票那么大。我去河南宝丰县清凉寺汝窑遗址参观所得,如今全世界博物馆里收藏的汝瓷不过六七十件,看上一眼都三生有幸,如同中了大奖,更别说用手触摸它。我得到了一块,色如雨过天晴,质密如玉。知道汝瓷故事的人多,手握汝瓷的人少之又少。有人说我这块是假的,我只当是真的。


  物件中年头最长的是一块硅化木,我从云南瑞丽带回来。拿在手上,不识货的就是一块玉,实际上它是一块木头。地壳巨变,树木被突然埋在地下,沉睡了近两亿年,木质已经被石质化。挖出来,经过打磨,有着木质的纹理和玉石的温润。还有一块从腾冲带回来的火山石,分量很轻,表面像是海绵一般布满气孔。腾冲有着众多的火山锥和温泉,温泉的水温高,有的泉咕嘟咕嘟水花翻开。老乡说,有一次耕牛掉进了泉池,他们回家取绳索和抬杠,回来耕牛已经煮熟了,一池子清炖牛肉。


  墙上挂着一块从南京带回来的云锦,我以为云锦最能代表南京了。中国有"四大名锦",南京的云锦、四川的蜀锦、苏州的宋锦和广西的壮锦。云锦为四大名锦之首,云锦以灿若云霞而得名,据今已有1700年的历史,因其精美名贵,素为宫廷御用,民间少见,和汝瓷等官窑是一个意思。


  桌子上有一个盐做的台灯,一大坨子盐里面掏空安了一个灯泡,彻底的原生态,有一次忘了关窗,雨淋进来,竟把盐灯化去了一块。盐灯来自四川自贡。自贡的井盐始自东汉,最深的盐井达千米,钻头和井架都是竹子做的,听起来不可思议,但是真的,后来西方人学去了这一技术,用于钻探石油。


  前年去河南,专程去了一趟朱仙镇,带回了两张木刻年画。一张秦叔宝,一张尉迟敬德,画风拙朴,颜色鲜亮。历史上中国有四大年画之乡,河南的朱仙镇、天津的杨柳青、山东的潍坊和江苏的桃花坞,其中朱仙镇的年画最为久远,始自北宋。除去年画,朱仙镇还是中国历史上的四大名镇,与湖北的汉口、江西的景德镇和广东的佛山齐名。后来随着北宋迁都,朱仙镇就走了下坡路。如今的朱仙镇冷清寥落,早已没有了名闻四海的盛况。心愿已了,不会再去,看看年画足矣。


  如今脑力不及,记忆如筛子一般,漏下的多,留下的少。于是采用了此法,见物思景,毕竟多留下了一些记忆。带回家的物件没有值钱的,不是收藏钱财,仅是收藏记忆。丢失钱财不足惜,最可怕的是丢失记忆。